近日,有消费者告诉红星资本局,其在中介的指导下租机套现,总租金超过1.3万元的手机,其实际到手4000多元。另一名受访者表示,其弟弟在20个平台租了22台手机,总租金超过28万元,剩余未还的租金约20万元。
红星资本局调查了解到,中介在“租机套现”的过程中,扮演着引导用户的角色。有中介称,公司和租机平台有合作,若用户成功租机,平台会给公司返点;同时公司和回收商也有合作,赚取回收手机的差价。
律师介绍,中介引导用户套现的行为很可能涉嫌变相放高利贷。在租机套现模式下,中介以租机为幌子,用户虽未直接支付高额利息,但承担了远高于手机实际价值的租金,用户通过套现获得的金额与需支付的租金严重不对等,这与高利贷通过高额利息获取暴利的本质相似。
2月20日,李云(化名)告诉红星资本局,2024年9月,她没钱还2万元左右的网贷,打算以贷养贷。她浏览了一些网贷平台,因为资质不够没有借到钱,但是接到了租机中介的电话。中介告诉她,租机不需要审核个人征信报告,可以先把手机租下来再卖出去,解决燃眉之急。
李云说,一些平台需要客户租机时缴纳押金,或者在首次付款时缴纳第一个月和最后一个月的租金,她没有钱,中介就先给她转一笔钱去交给平台。等中介将手机卖出去后,再将这笔钱扣除,剩下的钱就是她实际套现的钱。
她以自己租过的iPhone 15 Pro Max(256G)为例,首期租金2080元,意外保障698元,中介将首笔费用2778元转给她,这部手机最后卖了7000元左右,李云实际套现的钱就是4000多元,而总租金为13498元。也就是说,李云套现的金额约为总租金的30%。
快速套现后,李云仍需面对每个月的租金,她只能继续租机套现。李云在一个中介那里租了七八台手机,在另一个中介那里租了十多台手机。
李云说,有时是平台将手机寄给她后,她再寄给中介;有时是直接填中介的地址,平台将手机寄给中介。截至目前,李云租的手机统统逾期,她还有约17万元的租金没还。
手机租赁一般分为“租满即送”与“到期归还”两种。在到期归还的模式下,手机已经被中介卖了,用户还需另外支付“买断费”。李云以优品租上面的iPhone 15 Pro Max(512G)为例,还完全部租金7226.79元后,还需支付7299.65元的买断费。
和李云一样,叶婷婷(化名)的弟弟也因为租机套现而债台高筑。2月20日,叶婷婷告诉红星资本局,在2024年11月,家里就发现弟弟在一年内租机套现欠了17万元租金,涉及十几台手机,当时替他把钱全部还了。三个月过去,今年2月14日,她们再次发现弟弟租机套现。
叶婷婷发来的账单显示,弟弟一共在20个平台租了22台手机,总租金超过28万元,剩余未还的租金约20万元。从账单来看,单个手机的租金均超过了1万元。
叶婷婷说,弟弟自己都不记得套现了多少,最开始也是接触到租机中介,中介同样替他垫付一两期的租金,后来越来越多的中介给弟弟打电话加微信。叶婷婷说,目前家里还没有帮弟弟还这20万元,只是将弟弟在某平台租的iPhone 16 Pro Max(256G)的买断价格从9865元谈至4500元并结清。
上述采访中,中介均在租机套现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。近日,红星资本局以租机者身份接触了两名中介。
2月21日,中介王女士称,芝麻信用分在600分以上就可以租机,“不看征信,操作简单,3-5分钟即可,只要今天通过,回收商立马打钱给你。”王女士还称,如果平台问起用途,就说自己需要手机,“不要说是为了套现,问你还款能力你就说‘好’。”
王女士让红星资本局通过支付宝的爱豆租机小程序,租赁iPhone 16 Pro Max(512G)。王女士说,若当天审核通过,回收商会在收到手机之前转5000元,分为两次,第一次先转首期租金,等平台发货单号出来后,再转剩下的钱;回收商收到用户寄来的手机后,再转尾款。
2月23日,另一名中介张家慧(化名)告诉红星资本局,她在一家租机中介公司工作了一个多月,看到客户最多租了30多台手机。
张家慧说,当时,她并不需要自己寻找客户,公司会给她提供一份名单。张家慧说,一些人经常浏览网贷平台或者租机平台,填写了个人信息或授权手机号登录,这些人便被汇总成一份名单。公司买来这些名单,她每天就坐在办公室打电话,如果对方需要租机就加微信,通常一天下来能加上几个人。
加上微信之后,张家慧便给各个租机平台引流。张家慧说,公司和多个平台合作,数量达到数百个,但她并未透露公司合作过的具体平台。张家慧称,客户租下手机后,平台会给公司返点,一部手机通常返点两三百元。
除了返点,中介公司的第二笔收入来自回收差价。张家慧以一台iPhone 15 Pro Max(256G)为例,公司报给租机者的回收价是6800元,而这台手机公司能卖约7600元,回收差价就是800元左右,再加上平台的返点,公司最后的利润约为一千元。
中介公司又是如何将手机卖出去的?张家慧说,公司和回收商也有合作,客户收到手机后,再将手机寄给回收商,不过她并不清楚公司和回收商的具体合作方案。
平台在租机过程中如何进行审核?李云说,平台大多审核不严,一般是平台的工作人员加上微信,提交芝麻信息录频或者通过腾讯会议就可通过审核,并没有要求个人征信报告。
红星资本局了解到,支付宝和微信作为信用租赁的核心入口,聚集了大量用户基数大、审核便捷的租机平台。在审核上,各家平台的标准不一。
八戒租客服人员表示,手机均为平台自营,平台审核不查征信,审核主要考察用户的芝麻信用、免押额度等。优品租的客服人员称,平台审核需查询用户的征信,若芝麻信用额度够则可以全额免押。
2月25日,爱租机相关负责人告诉红星资本局,平台的审核是按照支付宝的《租享行业管理规范》(下称《规范》)设定。红星资本局注意到,该《规范》要求,严禁租赁商户放任同一用户进行不合理的重复下单行为,或者向用户提供超出其消费能力的租赁服务。
在价格方面,爱租机小程序显示,iPhone 16 Pro Max(512G)若选择到期买断,总租金为7766.33元,到期买断费用为7679元,合计15445.33元,而iPhone官网上这台手机的售价为11999元。
租机总费用高于手机原价是否合理?爱租机相关负责人告诉红星资本局,平台商品的价格都是按照《规范》设定。该《规范》注明,租期大于90天为长租,长租商品年总租金+转销售金额不得超过商品官网价格的130%。iPhone 16 Pro Max(512G)官网价格的1.3倍为15598.7元,这只比爱租机上的总费用高153.37元。
对于租出去的手机被用于变卖套现,平台是否知情?2月26日,爱租机相关负责人告诉红星资本局,相关信息不方便透露,涉及到公司机密。
早在2018年,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就曾指出,在各类“马甲”现金贷平台中,以手机回租形式放贷的平台最猖獗,大多目标客户锁定大学生,利率畸高,一般年化利率在300%以上,个别甚至超过1000%。
红星资本局注意到,2024年7月,上海市公安局发布消息,侦破首例以“手机租借”名义实施非法放贷的非法经营案。
在该起案件中,市民姜女士急需用钱时被“贷款中介”吴某声称的“无抵押、不看征信、快速放款”等承诺吸引,先后从10余个类似“租机平台”上租得手机并套现14万余元,但在3个月内需要偿还的“租金”已高达42万余元。
警方介绍,对租机商城、贷款“中介”及手机回收人员之间的相互关系和作用来评估,发现收到借款的人和租机平台的真实愿望都不在于实物手机,而在于现金。综合研判,这就是一起披着出租手机赚取租赁费用的合法外衣,实际变相高利放贷的犯罪行为。
在此案的侦破过程中,警方还循线发现了其他多个类似的租机贷平台,这些平台之间往往会共享“客户”,通过“中介”诱导同一借款人在不同平台租机,从而实现大额放贷目的。
2月26日,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告诉红星资本局,中介引导用户自己套现的行为很可能涉嫌变相放高利贷。付建说,在传统的高利贷界定中,往往以利息过高作为主要判断标准;而在租机套现模式下,中介以租机为幌子,用户虽未直接支付高额利息,但承担了远高于手机实际价值的租金,用户通过套现获得的金额与需支付的租金严重不对等,这与高利贷通过高额利息获取暴利的本质相似。
付建进一步强调,中介并非从事发放贷款的金融机构,未经金融监管部门批准不能从事发放贷款的业务,这种向不特定对象发放高利贷的行为扰乱了正常金融秩序,使得租机业务脱离了正常轨道,变成了非法资金借贷的手段,中介涉嫌构成非法经营罪;如果平台与中介串通,具有共同的犯罪故意,则构成非法经营罪的共犯。
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、知名公益律师赵良善告诉红星资本局,如果中介或平台在明知租赁成本畸高的情况下,劝导消费者以租赁为方法,但实际上并未将租赁物交付给承租人使用,而是以卖机、套现等变相借贷,那么这种情形不构成融资租赁,而构成变相高利贷或非法借贷行为。
对于中介与平台的关系,赵良善解释,如果租机平台明知中介以此牟利,仍为中介违法提供便利,或以某种方式展开合作,则中介和租机平台构成共同违法行为。
赵良善建议,若要解决这一乱象,需出台相关法律法规,电竞竞猜登录明确各方权利义务,以确保消费者合法权益;同时,加大对违法中介的打击力度,因为多数用户都是被诱导或操控进行有关租机操作,一些中介实际上是给用户挖好陷阱;另外,加强审核和普法,降低用户被骗可能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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